鹧鸪天·即事

清代文廷式

劫火何曾燎一尘?侧身人海又翻新。闲拈寸砚磨砻世,醉折繁花点勘春。

闻柝夜,警鸡晨。重重宿雾锁重闉。堆盘买得迎年菜,但喜红椒一味辛。

山市

清代蒲松龄

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未几,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风定天清,一切乌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汉。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

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渐少。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缈,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或凭或立,不一状。逾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忽如拳如豆,遂不可见。

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元夕无月

清代丘逢甲

满城灯市荡春烟,宝月沉沉隔海天。

看到六鳌仙有泪,神山沦没已三年!

三年此夕月无光,明月多应在故乡。

欲向海天寻月去,五更飞梦渡鲲洋。


上元后十日竹坪叔招集豫顺堂出观姜西溟书上元宴集诗卷即次其韵敬和

清代金鼎燮

东风吹十日,万户春酣酣。晴红融雪岫,暖绿蒸烟潭。

辛盘味乍饱,花胜头犹簪。玉壶好春色,不醉心奚甘。

折柬招近局,开筵资深谈。论文到千古,日落还停骖。

惜哉玉梅骨,枯枝撑书龛。思与重写照,丹青非我谙。

一尊酹疏影,诗盟差可燖。对酒本当歌,各抒性所耽。

况诸坐中客,博物夸世南。文辞复书翰,五绝兼其三。

昔者昌谷家,愈浉偕来探。心胸罗列宿,赋笔天工惭。

喜招高轩过,酒滴真珠坛。诗成再拜进,双髻垂鬖鬖。

嗟余近弱冠,隅坐心如惔。词华有根柢,经术非扯挦。

幸蒙大匠手,雕镂蛤与蚶。终虑径寸质,席珍其何堪。

春华冀努力,汲古勤开函。直须识三箧,莫便携双柑。

不见培风翼,不见食叶蚕。持此寿臣叔,食报青云贪。

门前新柳色,染衣都成蓝。何当祀九烈,同醉酒一甔。

浣溪沙·万里阴山万里沙

清代纳兰性德

万里阴山万里沙。谁将绿鬓斗霜华。年来强半在天涯。

魂梦不离金屈戌,画图亲展玉鸦叉。生怜瘦减一分花。

病梅馆记

清代龚自珍

江宁之龙蟠,苏州之邓尉,杭州之西溪,皆产梅。或曰:“梅以曲为美,直则无姿;以欹为美,正则无景;以疏为美,密则无态。”固也。此文人画士,心知其意,未可明诏大号以绳天下之梅也;又不可以使天下之民斫直,删密,锄正,以夭梅病梅为业以求钱也。梅之欹之疏之曲,又非蠢蠢求钱之民能以其智力为也。有以文人画士孤癖之隐明告鬻梅者,斫其正,养其旁条,删其密,夭其稚枝,锄其直,遏其生气,以求重价,而江浙之梅皆病。文人画士之祸之烈至此哉!

予购三百盆,皆病者,无一完者。既泣之三日,乃誓疗之:纵之顺之,毁其盆,悉埋于地,解其棕缚;以五年为期,必复之全之。予本非文人画士,甘受诟厉,辟病梅之馆以贮之。

呜呼!安得使予多暇日,又多闲田,以广贮江宁、杭州、苏州之病梅,穷予生之光阴以疗梅也哉!


祝英台近·缒银瓶

清代吕碧城

缒银瓶,牵玉井,秋思黯梧苑。蘸渌搴芳,梦堕楚天远。最怜娥月含颦,一般消瘦,又别后、依依重见。

倦凝眄,可奈病叶惊霜,红兰泣骚畹?滞粉黏香,绣屧悄寻遍。小栏人影凄迷,和烟和雾,更化作、一庭幽怨。


清代蒲松龄

一屠晚归,担中肉尽,止有剩骨。途中两狼,缀行甚远。

屠惧,投以骨。一狼得骨止,一狼仍从。复投之,后狼止而前狼又至。骨已尽矣,而两狼之并驱如故。

屠大窘,恐前后受其敌。顾野有麦场,场主积薪其中,苫蔽成丘。屠乃奔倚其下,弛担持刀。狼不敢前,眈眈相向。

少时,一狼径去,其一犬坐于前。久之,目似瞑,意暇甚。屠暴起,以刀劈狼首,又数刀毙之。方欲行,转视积薪后,一狼洞其中,意将隧入以攻其后也。身已半入,止露尻尾。屠自后断其股,亦毙之。乃悟前狼假寐,盖以诱敌。

狼亦黠矣,而顷刻两毙,禽兽之变诈几何哉?止增笑耳。


如梦令·紫黯红愁无绪

清代龚自珍

紫黯红愁无绪,日暮春归甚处?春更不回头,撇下一天浓絮。春住!春住!黦了人家庭宇。


南乡子·秋暮村居

清代纳兰性德

红叶满寒溪,一路空山万木齐。试上小楼极目望,高低。一片烟笼十里陂。

吠犬杂鸣鸡,灯火荧荧归路迷。乍逐横山时近远,东西。家在寒林独掩扉。


琐窗寒 闺情

清代陈素安

砌竹摇波,瓶花弄影,月痕微度。新寒太甚,怕启绿窗朱户。

听檐梢、风耶雨耶,搅来落叶纷无数。和碧梧墙外,琼箫一曲,断云归去。

无绪。伤孤处。见绛蜡烧残,泪珠似许。脂痕拭尽,莫到心灰无主。

背银缸、愁整凤衾,者宵怎觅前梦处。唤侍儿、且放罗帏,数更筹五。

咏虞美人花

清代吴信辰

怨粉愁香绕砌多,大风一起奈卿何。

乌江夜雨天涯满,休向花前唱楚歌。